去京都之前,在奈良看了一部电影《沉默》,这部花了二十余年打磨的电影,究竟想表达什么,恐怕沒有人能说清楚,看完电影《沉默》的那个夜晚,我久久不能入睡。
那部电影并不仅仅在讲传教士与信徒的苦难,更像一面深沉的镜子,让人直视信仰最痛的部分——神不回应时,人是否还愿意相信。
影片里的日本,是一片美得近乎残酷的土地。山雾缭绕,海浪拍岸,仿佛连自然都在旁观人类的挣扎。传教士远渡重洋,将十字架带入这片东方的土壤,迎来的却是酷刑、背叛与绝望。
那些场景太真实,几乎让人无法呼吸:信徒被倒吊入海,被火焰吞噬,被逼着踩踏圣像。血与泪在泥土里混合成信仰的代价。
但最让人心碎的,不是死亡,而是那份“神的沉默”。
《沉默》揭开了一段真实的历史。
16世纪,基督信仰随传教士进入日本,最初被热烈接纳,不久便遭遇前所未有的血腥镇压。传教士被驱逐、信徒被屠杀,信仰被迫转入地下。那些“隐れキリシタン”(隐匿的基督徒),世世代代在黑暗中低声祷告,不敢公开承认他们所信的主。
信仰在火刑与恐惧中存活——不是以胜利的姿态,而是以一种被压抑的温柔延续。
当信徒在酷刑中拒绝弃信,他们挑战的,不仅是统治者的命令,更是社会根深蒂固的秩序。于是,血与火的迫害便成了信仰进入日本的代价。
几个世纪过去,基督教在日本仍旧是微不足道。今天的日本人多将宗教视为文化与仪式的一部分,而非灵魂的归属。或许,历史留下的阴影从未真正散去——那种对“信仰公开化”的恐惧与顾虑,仍深藏在民族心理之中。
我想到日本战后任期最长的首相——吉田茂。他一生未公开受洗,却在遗书中留下唯一的要求:希望死后能以基督教仪式受洗。
有人说,那是为了安抚亡灵;有人说,是出于政治的考量;也有人相信,那是他内心真实的信仰,只是生前无法言说。
也许,答案并不重要。重要的是,这一举动揭示了日本社会的殘酷现实:
信仰沒有被禁止,但“相信”仍然需要勇气。
在京都鸭川马路边,至今仍有一块纪念碑,悄然记载着52位被火刑殉道者的名字。碑身简朴,不高也不显眼,若不仔细寻找,甚至会被路人忽略。可当我们站在碑前,内心却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震动。那不是悲怆,而是一种静默的敬畏——他们没有被历史遗忘,只是被神的手轻轻收藏。
52位为火刑殉道的信徒到吉田茂的遗愿。一个在火焰中殉道,一个在沉默中受洗——不同的时代,却同样的挣扎。信仰在日本,似乎总要穿过一层“沉默”的帷幕。
或许,这就是《沉默》想告诉我们的:神并非不在说话,祂只是等待人,在最深的静默中,仍然回应祂。
《沉默》的结尾有一幕。多年后,那个曾被迫“弃信”的传教士死去,手中握着一只小小的十字架。镜头极慢地推进,火焰吞噬他的身体,而那枚十字架仍在闪烁。
我想,那就是信仰的模样。不是在高声宣告中的壮烈,而是在深深沉默中的持守。
信仰如同一粒麦子,被埋入日本的泥土,沉默、无声,却也从未消亡。在京都的风里,在长崎的海边,在那些小小的隐教堂中,仍在生根发芽。《沉默》并不是关于失败,而是关于“被炼净的信仰”。神没有不说话,祂只是让人学会,在沉默中依然坚信。
“光照在黑暗里,黑暗却不接受光。”(约翰福音1:5)
日本,这片沉默的土地,也许正因这黑暗与安静,才更显得光的珍贵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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